9/17,晚上八點半,加護病房會客時間,
在文雄醫院樓下遇到二姑,她哽咽的說要去買阿公的最後一餐;
上去看到阿公還很精神,講話還很大聲,想說是二姑緊張了。
不過看到阿公跟往常不同,有點氣急敗壞的催促著快把稀飯弄涼,
以及他急著猛吃稀飯的樣子,
想起醫生之前說目前第三級抗生素都壓不住肺部的感染,短則兩天,最多一個禮拜,
「啊啊,原來這就是迴光返照」,當時突然想到這個。
回家的路上,我跟老姐說「要有心理準備,明天手機不要離身。」
回到家,跟幾個朋友和同事聯絡,
說我阿公可能快不行了,工作上可能需要幫忙之類的事。
9/18,下午一點四十八分,我在高醫,
老師打電話叫我去幫他寄東西,進電梯後接到老媽的電話,
因為收訊不好,所以斷線,但心裡已經有不好的預感。
出了電梯馬上回撥,「阿公正在急救,你要不要來?」
我跟老師說了一聲,東西丟在三樓研究室之後,拔腿就跑。
我感覺到我的身心分離,心裡很平靜,腳上卻越跑越快。
幸運闖過幾個紅燈,摩托車一丟,就直往二樓加護病房衝。
爸媽,二姑和堂弟,叔叔和嬸嬸都在。
阿公平躺在床上,戴著我從日本買回來的骷髏毛線帽,
像昨天一樣罩著氧氣罩,只是閉著眼睛,比昨天更喘。
「阿公,我阿騰啦,我來看你了。」
阿公睜大眼睛,有點吃力的看著我,點點頭,又緩緩閉上眼睛。
心跳一百二十幾,收縮壓卻只剩八十幾,血氧也只剩八十出頭;
我想像之前一樣按阿公的脈搏,卻怎麼也按不到…
老姐來了,叫著阿公,
阿公眼睛睜開,卻好像看不到她似的,但也點點頭。
最後,阿嬤來了,很鎮定的若無其事握著阿公的手,
還問我儀表板上那些數字是什麼意思。
後來,會客時間到了,護士小姐請我們留兩個人,其他人請到外面等;
大伙前腳才跨出去,強心劑的藥效就退了,
阿公心跳迅速從一百二十幾降到八十幾,血壓也掉到七十出頭,就又把大家都叫回來。
老爸摸著阿公的額頭,在他耳邊說著請他好好走,請觀世音菩薩帶他走;
心跳降到六十幾,二姑也想說什麼,但說不出來;
心跳降到五十幾,我說,阿公,慢慢喘,好好走…
心跳降到二十幾,血壓跌破六十,阿公皺著眉頭,嘔著泛白的舌頭,喘了兩口氣,
然後儀表板顯示「<15, not detected.」
9/18,下午兩點五十七分。
…… 一直到醫生宣佈死亡時間,我才感覺到「啊,阿公真的走了……」
9/18,下午三點十五分,我在加護病房外面的椅子上,
並不是腦筋一片空白,而是「大多數的人現在都是腦筋一片空白吧」的想法一直停留。
阿嬤還是哭了,即使阿公對他很不好,即使他們分居十幾年,阿嬤還是哭了。
老爸忙著跟禮儀公司的人談話,老媽抱著阿嬤;
護士小姐從裡面走出來說換好衣服了,我吸了吸鼻子,走了進去。
蓋上往生布之後,另外一位服務員說,
等等要跟阿公說他的病都已經好了,現在要帶他出院。
有點卡卡的,看著<15, not detected,深呼吸,吞下去,好。
「阿公,要幫你換床,要帶你出院了喔,你的病都好了喔。」
「阿公,要過門檻了,小心喔。」
「阿公,要坐電梯了,進來喔。」
「阿公,要出醫院了,走好喔。」
「阿公,要上車了,小心喔。」
9/18,下午三點五十,鳥松鄉懷親堂6號,
「阿公,下車了,小心喔。」
「阿公,要幫你換床喔。」
禮儀公司很快的發給每個人一套全白的衣服和鞋子,全新但都很爛。
簡單的說就是很薄的polo衫+只有一邊口袋的運動長褲+泛舟用的MIC鞋子。
口袋很少又很小,害我一堆東西都不知道塞哪裡。活人的身外之物果真不少。
師父來了,先唸了一小段經拜了一下,然後交代我們說要念8小時的佛號(倒
之後安排我們男生一邊,女生一邊,開始南無阿彌陀佛馬拉松…
我得說,自從當兵第一次站哨以來,很久沒有感覺過十分鐘是如此漫長 Orz
中間還有慈濟助念團來發了一小時的功(誤),六點半的時候輪流吃便當;
一直到晚上十一點之前,不曉得已經唸過幾萬句南無阿彌陀佛……
隔天還能說話,真是有點不可思議。
(稍微算了一下,念佛機兩句一循環約15秒……所以……(遠目)
師父十點半再度出現,十一點滿八小時,開始立靈,念阿彌陀經並且拜飯。
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有念經的天份(咦
三跪九叩,請阿公入靈,燒過銀紙,第一天就算結束了。
(本來以為要守夜什麼的……真的不用嗎?囧>)
結論:繁複的喪禮是要讓家屬忙到沒精神難過的一種儀式。(mem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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